农村盛夏抢收抢种非常辛苦。小时候在农村,印象最深刻的农活莫过于炎热季节夏收夏种的“双抢”,即抢收夏粮和抢种冬稻,是一年中最忙的季节。
每年端午节过后稻穗逐渐成熟,生产队会通过抓阄分组,按稻子的成熟度开始成片收割。盛夏是最炎热的时节,大人们一大清早出工,中午回来休息,下午接着干迟点收工。
下水田割稻子是非常累的活。每天到达目的地后,先把提早排水干透的那块稻田,割出一片开阔区域,铺上“谷笪”(用竹皮编织用来晒谷子的农具),放上打谷机。在炎炎的烈日下,男女生产队员开始飞舞着镰刀快速收割,割下来的稻子一堆堆放在田里,搬运稻谷的男劳力来回穿梭在田埂稻田间,负责打谷子的男子把打谷机踩得轰轰作响,嗖嗖嗖地把谷子脱下。大家都汗飞如雨,女人们个个湿透衣衫,而男人们肩上搭着一条毛巾,不停地擦拭。
在打谷区,通常要有三个人搭档,一人踩打谷机脱谷子,一人传递稻子,另一人把稻草绑起来立在田头晒。下午收摊放工时,稻草点个按出工人头分,各自用竹杆串起让自家孩子挑回家。家里的稻草堆成一个大大稻草堆,留着有许多用途,如铺猪圈堆肥,盖烟苗菜苗。
稻草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用途,就是把特别乾净漂亮的晒干后,编成床垫,用着铺床。以前生活困难,家里没有现在那么多被褥,每张床仅配一床被子,夏天盖被单,冬天冷就逢上棉被,旧棉被又硬又重。床上一年四季铺草席,没有床单,冬天又冰又冷,就在草席底下铺上稻草垫子,保暖防潮,睡在上面窸窸窣窣,那时的农村人家都是这样。
生产队放工时小孩子帮忙挑稻草回家,大人们用箩框挑谷子回生产队仓库。仓库有专门的仓管员,天气好的时候,生产队会增加人手把谷子挑到晒谷坪用“谷笪”凉晒干后,才正式将谷子收仓入库。
我常背着小弟弟和小伙伴们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去稻田拾稻穗,用来喂鸡鸭。“双抢”正是孩子们的暑假,大热天割稻子的滋味我也尝过,面朝水田背朝天,在烈日炙烤下,大汗淋漓,衣物遮盖不到的皮肤似乎被晒熟烤焦,蹲下又站起时,感觉小腿和大腿之间的皮肤就像是锅里煮熟后粘在一起的肉皮,掰开后的灼痛至今印象深刻。
被烈日晒伤对于我来说还不算什么,我最害怕的是遇到水田有水蛭,那个软软的吸血虫让我极度恐惧。有一次割稻子,看到一只水蛭吸咐在我的腿上,吓得我脑子一片空白,挥起割稻子的镰刀往水蛭割去,母亲见状急忙阻止,但已来不及了。水蛭没割下来,却把自己的腿划伤了。事后母亲说:“傻姑娘,你怎么可以用镰力割呢,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要用稻草去擦,容易擦掉。”
生产队的稻子收割完了,马上要进行犁田翻土,耙田整地,把晚季的秧苗插上。脱秧莳田也是腰酸背痛的苦力活,一般女队员负责脱秧,男队员莳田,也有女汉子很会莳田插秧,莳田插秧的工分高。脱秧是按个数记工分,我稍大点也经常大清早去田里与女社员一起脱秧,帮母亲多换点工分。生产队的核算是按工分记酬,年轻力壮的男劳力拿的工分最高。
“双抢”非常辛苦,生产队偶尔会加餐。所谓加餐,一种形式是集体买馒头包子发糕之类分发给大家当点心,许多人都舍不得吃,留着带回家给孩子们品尝。现在的馒头包子米糕之类的点心街头随处可见,随手可买可得,而以前对于农村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却是难得的美食。
另一种形式就是聚餐。队里会安排烹饪高手,负责釆购鸡鸭鱼肉,像办酒席一样集中煮几个好吃的菜。下午放工后,有出工的生产队员集体一起吃晚餐,有聚餐的那天,生产队出工社员到的特别齐。
我家土楼大,生产队聚餐常常安排在我家。这也为难了母亲,她担心孩子们会“猴食”(客家话,意思是看到别人吃也会很想吃)。遇到生产队在我家聚餐,母亲天没亮就早早起来,抓只鸭子,赶在出工之前宰杀清洗乾净,交给队里的厨师,委托他们帮忙焖煮,这样我们姐弟四个晚餐也有荤腥美味了。所以,农忙时节生产队加餐是我们家小孩子很期待的高兴事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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