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家中老大,随着年龄的增长,慢慢开始替母亲分担一些家务活。小弟锦峰出生后,外婆老了,无法再帮忙带小孩。那时的我才九岁,大弟锦文五岁,妹妹素云三岁,小弟锦峰刚出生,母亲一个人拖着四个孩子,又要生产队出工挣工分,家里的日子越发地艰难。
我除了照看弟妹,每天要早早起床到大水圳或小河边清洗一家人的衣物,吃过早餐背着小弟弟去上学,中午放学回来要蒸饭,切猪草煮猪食喂猪,但不必煮菜。因为以前那种土制灶台又高又大,土铁锅也很大,我个头瘦小,用竹凳子垫着炒菜,母亲担心我会掉到锅里去,所以菜是一定要等母亲放工后回家煮。
下午放学回家,要去田里打猪草拔兔草,摘菜洗菜,喂猪,赶鸭子回家,帮弟妹洗澡……家里除了自留地种菜,我稍大点,母亲还带我一起开垦房前屋后的边坡地,种植南瓜、胡芦瓜、冬瓜及白扁豆之类的藤蔓作物,母亲说家里这些作物都归我管理,要负责浇水,母亲会适时帮忙施肥。
记得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,有一次公社来人要拔我家的瓜苗,母亲站出来与他们理论。母亲说:“什么叫资本主义?如果种一株南瓜算资本主义,那你们家种菜也是资本主义,也一样要拔掉,这样的话大家都没有日子可过了。孩子这么多,吃什么?你们别作恶了。”来人被母亲斥驳得张口结舌,路过的生产队社员见了也声援母亲,最终保住了我那刚刚爬上架子、长得茂盛粗壮的瓜苗。
那时候物资匮缺,生活艰苦,日常餐桌上很简单,一般只有白米饭和蔬菜。我们家炒青菜还有煎好的猪油,菜香软绵。当时有些比较困难的家庭买一块肥肉,用盐腌渍后挂在通风阴凉处,炒菜时用肥肉在锅里擦一下就算有油了,这样一块肥肉可以用很久。
餐桌上能见到荤腥子(客家话指荤菜)一般要过年过节,或者家里宰猪之时。市场上的猪肉是肥肉更贵,大家不是不爱吃瘦肉,是没钱买,而肥肉可解决食用油问题,是每个家庭的必需品。记得母亲大夏天干活回来又渴又饿,时常用白开水兑一点酱油味精,加两滴猪油,浅棕色的开水上面浮着几朵油花,若再加上几片从菜园子拔回来的翠緑葱花,那就是上好美味的汤了。
白糖当时是奢侈品,母亲为防孩子们偷吃,便用吊蓝挂在房间里,并将房门上锁。我家张先生说,他小时候为了拿家里吊蓝里的白糖吃,用二张椅子垫脚,结果椅子打翻,摔断了手,糖没吃到,却换来伤痛。在当年的农村,诸如此类件事,见怪不怪,时有发生。
由于我们家只有母亲一个劳力挣工分,生产队年终分红结算总是严重“超支”。所谓“超支”就是家里的劳力在生产队出工一年,积累的工分按工分值折算成钱,不够扺生产队分配的粮食价值。若是家里劳力多,赚的工分多,积累的工分值高,生产队年终结算就有盈余可领钱。生产队的粮食按队里各家的人头分配,称之为“口粮”。我家母亲一人拖着四个孩子,在生产队领五个人的口粮,年年超支,虽然父亲有点微薄的工资,但日子过得很紧巴。
以前我们永定客家农村生产队种植水稻和烤烟作物都是施农家肥,每家每户都会通过养猪养鸡鸭兔子来积农家肥,按担或者重量卖给生产队换工分。为了给家里多积工分,有一年母亲与我商量,问我能否帮家里多积肥,也就是去捡拾猪牛粪卖给生产队换工分。我二话不说,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早早起床,挑着土箕去拾牛粪。生产队的牛都放得很早,所以捡牛粪一定要早,否则就别人抢先了。一段时间后,这事在邻村传开了,有人说:“不知谁家那么舍得,把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,每天一大早弄去捡牛粪……”这话传到母亲耳朵,母亲大为自责,马上叫停,坚决不让我再干了。那时候的农村孩子捡牛粪是很平常的事情,但一般是男孩子干的多。
书目分类 出版社分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