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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叫“爸爸”100遍



  高二(4)班   罗颖筠

  父亲是个严厉的人,但若说怎么严厉,又很模糊。小时候,父亲经常出差,整天风尘仆仆的,从来顾不上陪我玩一会儿,哪怕是亲我一下。我对父亲有点儿畏惧,有点儿生疏,有时即使我们空间上离得很近,心里也还是远远的,像隔着无形的墙。

  后来有一段时间,父亲没有到外地去,我与他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,可我们还是难以找到沟通的话题。看上去,父亲也是一次次试着接近我,都被我有意无意地避开了。父亲有些伤感,半是解嘲,半是安慰母亲,说:“大了就好了。”

  日子天天流逝,我对父亲的疏远都没有丝毫的改变,甚至故意不给父亲与我独处的机会。一旦房间只剩下我和父亲,我便会借故走开。有时非得一起出去,我也决不与父亲并肩而行,总是一前一后离得很远。

  有一次,父亲的同学们聚会,把我和母亲也拉去了。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个我和父亲在一间房子里的局面。当我发现这个情况时,已经晚了。屋子里的空气忽然凝固了。一切响声也消失了,只剩下我和父亲急促的呼吸声。父亲看出了我的局促和冷淡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但始终没说出什么。我奇怪地感觉到,他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。我看见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烟,烟雾笼罩着他的脸,朦朦胧胧。父亲显得苍老和疲惫,我有些不忍心,为什么就不能叫一声“爸爸”呢?我鼓足勇气,“爸——”话还未出口,父亲的一位朋友推门而入,把我们拉走了。

  为了养家,父亲不得不再一次提起沉重的皮箱,踏上了打工之路。也许是由于半年多的共同生活,我对父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恋。妈妈一人送父亲去车站,我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肯出门。望着父亲无奈的背影,忽然觉得眼圈儿发热,喉咙涩涩的,我努力喊出一声:“妈等等我!”母亲吃惊地回过头来,等我追上去;父亲也侧转身惊喜地看看我一步步走近。我低着头,默默地从妈妈手里接过父亲的皮箱,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:“我也去车站。”

  一家三口默默地走着,我提着沉甸甸的皮箱跟随在后边,巨大的幸福感洋溢于心中。到了火车站的候车室,我们在空座上坐下,我仍然把父亲的皮箱抱在怀里,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父亲旅途的辛苦似的。父亲也沉默着,两眼盯着窗外。下雨了,雨丝在窗外织成迷乱的一片雨帘。有人在雨中蹦蹦跳跳地跑。上车的时间到了,父亲接过皮箱,向进站口走去。他提着箱子,身子微微斜,右肩高,左肩低,走得有些吃力。我忽然发现,父亲的背影竟然如此单薄、瘦弱。我的心口有些堵,鼻子也有些酸。父亲就是用这瘦削的肩膀挑起一家人生活的重担的!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扛过来的!腰不再挺拔,肩不再方正,头发不再黑亮,面庞爬满了皱纹……忽然转过身来,扮出一个勉强的微笑,向我们挥挥手,似乎喊了一句什么,但完全淹没于嘈杂的人声里了。然后,父亲转了一个弯,消失了。

  我的眼泪“哗”地下来了。

  父亲不在的时候,妈妈经常翻出他们过去的照片,讲他们当年的故事。以前我听得有心没肺,左耳进,右耳出。这次父亲走后却不同了。父亲也曾年轻过,年轻的父亲十分英俊,妈妈说他像电影明星王心刚。我说:“像陆毅吧。”父亲的理想是办好爷爷留下的工厂。父亲喜欢唱歌,无师自通地学会简谱。我还知道,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的,那时妈妈是年轻教师,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双失青年,他们一腔豪情,登山看日出,在山顶上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,冻了一宿,回来就说旅行结婚了,请同事们每人吃一块喜糖……后来,母亲生了我,父亲要担负着工厂,与弟兄们一同做好工厂;再后来要亲自跑运输,做买卖,风风雨雨;眨眼就过去了十几年,人也四十多了……

  我渐渐听得有些明白,我明白父亲的热血为什么会冷下来,明白父亲锋利的棱角为什么会被磨蚀殆尽,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沉默、吸烟,明白他脸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沧桑。他不愿再冒险了,他早就想安于现状不再奔波,他向往平静淡泊的生活。他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要让老婆幸福,有钱花;要让他的女儿们考上大学,上艺术学院,哪怕是贵的呢!

  快有17岁的我忽然感悟到了人生的短暂和岁月的无情。我感到肩上沉甸甸的,那是父亲殷殷的期望。我要给远方的父亲写信,告诉他我的思念和关切。我要每天对着父亲的照片叫“爸爸”100遍。早晨一声祝福,祝愿父亲一日平安,晚上祈祷神多保佑,让父亲做个好梦。另外98声我要默默念叨;爸爸,您要照顾好自己,注意休息,少吸烟,最好戒了,有病就吃药,不要硬扛着……春节回家时提前告诉我车次,时间,我一定去车站接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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